在那里,只有喜和乐,不会再有惊和怕。
在那里,糖果成林,快乐成海。
在那里,大白兔能说话,米老鼠能唱歌。
赶往永州医院的车上,金泽滔脱去不知道是被汗水,还是被雨水浸透的衣裤,换上了柳立海存放在后备厢的替换警用制服。
柳鑫瞪着那双绿豆眼,一直在金泽滔上下打量,象是第一回认识他似的。
今天金泽滔在郎家村及三路湾村的怪异举止,以及突兀的那一声惊雷,再联想到李明堂不断渲染的,金市长骂天引来全城雷动的传言,让他直到现在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金泽滔诡异地朝着他一笑:“是不是觉得我特伟岸,特象呼风唤雨的救世主。”
柳鑫愣愣地点头,金泽滔高昂着头,高傲地指指自己的脚,柳鑫低头一看,只见他脚上的鞋带还松着没系上,敢情是让自己帮他系鞋带?
柳鑫看着金泽滔捉狭的笑容,勃然大怒:“你怎么不去死,你就是当了省委书记,也没有这待遇。”
金泽滔不悦说:“我若是当了省委书记,让你系鞋带,不是存心跟我的皮鞋过不去吗?”
柳鑫咬着牙说:“你啥意思?”
金泽滔笑了:“你也不想想,要是你满脸的麻子不小心掉我鞋子上了,我这皮鞋不就成了麻鞋了吗?堂堂省委书记,穿麻鞋是咋回事嘛。”
麻鞋即草鞋。
开车的柳立海和坐副驾驶的赵向红扑地笑出声来,柳鑫也忍不住大笑:“这倒是好办法,我天天掉几颗麻子到你鞋上。”
经过这一阵嬉闹,大家的心情都开释了许多。
谈笑间,车子穿街过巷,很快就到了永州医院。
此时,老支书被注射镇静剂已经入睡,小糖儿的妈妈从手术室转入病房,小糖儿的爸爸在工友的陪同下,回到三路湾村处理后事。
小糖儿的病房外面过道上,除了一个年老的老妪坐在门口的板凳上,再也没有一个多余的人。
过道幽深清冷,大门外卷进的一股带着土腥气的湿润凉风,让这里显得更加空旷孤寂。
金泽滔推开房门的时候,朝着门口的老妪看了一眼,只见她写满沧桑的脸上,充满深刻的哀伤和无尽的忧愁。
老妪抬头漠然扫视了金泽滔等人一眼,依然垂着皱褶打皱褶的眼皮,念着不知名的经咒,念一遍,撒一枚冥币。
一阵凉风吹过,卷起一地的浅黄色的冥币。
柳鑫往脸上一摸,风卷起的冥币正贴在他脸上,他取下这张冥币,还傻傻地问金泽滔:“这玩意是啥玩意儿?”
金泽滔看了他一眼:“阴间的硬通货,冥币,俗称纸钱。”
柳鑫怪叫一声,赶忙扔了它,紧跟金泽滔进了病房。
金泽滔推门进去的时候,小糖儿换了一身簇新的花衣裳,头发也不知被谁重新梳理过,还扎了两根金色的橡皮筋。
金泽滔仔细一看,她的两手还是捏了之前自己塞进去的两颗糖,看她的衣袋,除了自己那份,还鼓囊囊地塞满了各式糖果。
金泽滔仔细端详了一会,才轻轻说:“孩子,这下你可以放心上路了,有这么多糖果带着,就不怕路上嘴馋。”
柳鑫和赵向红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唯有柳立海似乎司空见惯,跟在金泽滔身后多年,他除了爱跟活人说话,有时候,也喜欢跟死人唠叨。
在金市长的眼中,很多活人,虽然活着,金市长却当他死了,很多死人,虽然死了,金市长却宁愿当他活着。
小糖儿,哪怕不在了,在金市长的心目中,她一定还活得好好的,仰着小花猫一样的脏脸,伸出脏兮兮的手,跟金市长讨要小糖儿吃。
“到了地方,要记得跟爸爸说说,别忘了。”金泽滔喋喋不休地象个妇人一样,对远足的孩子琐碎地叮嘱着。
安静的病房里,面对一个永远安静的孩子,金泽滔有一句,没一句地安静地说着话。
柳鑫终于面色发白,一股冷意从脚底直窜进心底。
做了近二十年公安,什么死亡场景没经历过,但今天,在这间再稀松平常不过的医院病房,却有一股令他拔脚逃窜的恐惧。
当金泽滔终于念叨完毕,从病房退出时,柳鑫白着脸和同样白着脸的赵向红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由加快了脚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