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蒹葭住在自个儿院子里,素问又泼辣,凌老夫人不肯放权她也乐得不管家,反正嫁妆丰厚,足够她自家小院子里过日子了,除了一日一日大起来的肚子和越发虚弱的身子,说起来也跟出嫁之前没什么两样。
虽然凌老夫人有心要寻她的晦气,虽然免不得偶尔心塞生气两回,其他倒还清静。
只是生了凌慎之这事,还没等凌慎之满月,凌老夫人就派费明珠来,要将凌慎之抱到他那里去养着。
说是养着,倒是说的好听,怜惜她刚生了孩子身子弱,没有力气照顾孩子,实际上谁还不明白,当她难产的时候说保孩子的话都被人吞回去了么。
她院子里人虽然不多,但是都是老实的,还照顾不过来一个小婴儿?更何况凌慎之当时那身子,如果没有素问灵枢在旁边照顾着,也是难熬的日子。
这凌慎之给老夫人养着,身边又有费明珠和凌纤纤,将来就算母子连心,生恩养恩,最后为难的还不是她拼死生下来的孩子。
而且说的更明白一些,一头是严肃教养的母亲,一头是宠溺娇惯的祖母小姨,若是寻常孩子,偏向哪方面实在是再明显不过的事情了。
而且白蒹葭还能猜到凌老夫人的念头,难产之后自己体弱,最好将自己气死了,反倒是如了他们的愿,正好让费明珠借着照顾凌慎之的养恩上位,别人也会说不出什么话来——自己死了,这孩子体弱,也许一个风寒就去了。
让费明珠带人来抱凌慎之,不是在往她身上插刀子么,偏偏还说的理直气壮。
什么祖母心疼小孙子,又念着她生下凌家长孙有空怕扰了她,要将孩子抱去养着,也是一片慈爱之心。
心疼或许是有的。
但是想到被凌老夫人教出来的凌纤纤,白蒹葭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让自己的心头肉落进凌老夫人的手里,别说将孩子教养坏了,凌慎之生下来的身子那么弱,若是一个‘不小心’,这个孩子也就那么没了,也只能说一句这孩子没福气罢了。
她拼了性命生下来的孩子,怎么肯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让凌老夫人抱过去。
当下她隔着帘子,连费明珠都懒得见了,直接让素问将人打发了去,自己在房里午睡。
素问是个犀利的,对于费明珠这种故作楚楚可怜的人是最看不过眼的,得了她的命令,当下便笑道;“明珠姑娘可懂医术?”
费明珠微微一怔,看向素问,见她脸色冷冷的,心中却蓦然生起一丝怒气来。
她在凌家也是被当作小姐一样养大的,只是她素来爱扮作小白花贴心袄,便将伺候凌老夫人的事情大多揽了下来,但是心中却是将这视为一种手段,实际上在费明珠的心里,她也跟凌纤纤一般是凌家的小姐,日后……
她瞪了一眼帘幕后躺在床上的白蒹葭,等白蒹葭死了,那个孩子也病死了,她自然能够如愿以偿的成为凌家的少夫人。
素问再怎么受那个女人的宠爱,但是也毕竟只是个丫头,但是素问这幅样子,却高高在上好像她还是那个小姐一样,让费明珠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尘埃里的一棵小草,被素问无情的俯视着。
她心中恼怒,眼睛中却盈盈欲坠的立即蕴满眼泪,楚楚可怜的道;“明珠……明珠虽然不曾懂得医术……但是为了小……公子的身子,也是愿意……”她说到小公子的时候,却几乎咬碎了满口银牙。
她这楚楚可怜对于凌老夫人素来是无往不利的,但是对于素问来说,却觉得心烦至极。
素问手指一翻,手指间一枚金针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辉,似笑非笑的道;“我家小主人身子不好,我和灵枢都是十二个时辰守在他身边不敢离开的,不知道明珠小姐师从何人,这医术能否保得我家小主人安康?”她嘻嘻一笑,道;“素问不才,师从前太医院提正张向阳,学了十三年方有小成,不知道明珠姑娘师父是谁,准备学多少年了。”
一旁灵枢淡淡的道;“我师父是华乐天,学了十四年。”
华乐天这个名字虽然听上去很普通,但是素问却不由自主的多看了灵枢一眼。
张向阳是医圣张仲景的后人,她虽然很少主动提起自己的师承,但是心中还是颇为自傲的。
华这个名字,有一位上古医圣华佗,极擅外科,精于手术,对于内、妇、儿、针灸各科皆有涉猎,是一位难得全面的医生,就算是素问也没想到,这个灵枢竟然是华家的弟子,那华乐天,也是一位极有名声的大夫,更难得的是,华乐天行踪飘忽不定,张向阳曾经说过这华乐天的医术不在自己之下,只是不喜束缚,否则这提正也要换人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