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几乎都是他自己动手做的,她也就是在旁边看……
思绪戛然而止,陆仰止懂了,她也许不是累的,而是见了血,怕的。
当年的榕城小霸王,何曾怕过这些事?
都说人的心肠越长越硬,可她自从亲手杀了顾况以后,愈发变得草木皆兵了。
陆仰止阖上眼帘,道:“我上去换药,你在这里盯着,别让乔伊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伤着言言。”
“您放心。”宋井忙应了,“再不济肖恩和杰弗里还在身边伺候着呢,能让唐小姐出什么事?”
陆仰止不放心地又看了那处一眼,高挺的鼻梁里逸出一个淡漠的“嗯”字,转身步履缓慢地上了楼。
客厅里,唐言蹊把刚泡好的茶推到了对面女人的眼前,“喝茶。”
“不必了。”乔伊漠然拒绝,“有什么话你直接说,我从小性子粗野,没你们那么讲究。”
“粗野。”唐言蹊轻笑,又给自己斟了杯茶,捧在手心里,“巧得很,我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两个评价也是粗野二字。”
乔伊眯了眯眼睛,突然不清楚这个女人把自己弄到这里是来做什么的。
今天一天下了场大雨,傍晚过后雨势才稍稍有缓和的迹象,可是海水不退,河堤垮落,所有交通工具都不能成行。
她是身旁跟了三五保镖,一路从镇子口蹚着水、一脚深一脚浅走进来的。
都是因为这个女人一句想见她。
陆仰止就这么没有人情味地把她带了过来,丝毫不考虑夜路难走,她一个女孩子有多难办。
而她的手心和膝盖上,还有刚才在光滑的石头上摔了一跤留下的痕迹。
与她一比,此时此刻的唐言蹊处处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贵太太,娇懒,温和,优雅中淌着傲慢。
“乔伊,我想请你帮我个忙。”她主动开了口。
乔伊来之前就已经大致听说了此事,嘴角一扯,“Stacey小姐,你是不是前些天发烧把脑子烧坏了?”
唐言蹊听着她的冲撞冒犯之言,面无愠色。“您可是玉叶金枝的伯爵小姐,就连原先身为潘西家的女儿都不一定能帮得上您什么忙。更何况现在坐在您对面的,只是在纺织厂里一天工作10个小时的织工而已。”乔伊嘴角的冷笑慢慢扩大,“您请我
帮忙?我还要劳烦您高抬贵手,把我的叔伯亲戚从那些不毛之地放回来呢!”
“织工?”唐言蹊低低重复着她的话,转了转手中骨瓷的茶杯,眉头轻颦,“你被派去做这些事了?”
乔伊看到她那张虚伪做作的脸就觉得恶心,“你少跟我装糊涂,如果不是你,我一家老小可能沦落到这步田地吗!”
“那你哥哥呢。”唐言蹊静静打断了她的话。
乔伊一愣,手掌缓缓攥成拳。
唐言蹊将她的反映收入眼底,把话说得更确切了些,“我说的是你二哥。”
“我二哥?”乔伊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你还有脸问我二哥?”
唐言蹊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她故作镇定地收拢手心,摸着温热的茶杯,沉静开口道:“他应该……过得还好吧。”
陆仰止知她心意,应该不会太为难那个名叫兰斯洛特的男人。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乔伊哂笑,“不然你问问宋秘书。”
宋井闻声背上一凉。
下一秒女人不温不火的目光就凝了过来。
还不等宋井开口,乔伊便继续冷硬地出了声:“伯爵小姐,你害得我家破人亡,现在想开口求我帮你办事,不觉得有愧么?”
“你家家破人亡不是我害的。”唐言蹊回答得镇静,无动于衷,“是你们家家风破败,贪得无厌,咎由自取。”“我不是以德报怨的傻子,也做不到谁在我身上砍了一刀我还要笑嘻嘻地伸出手去给人家砍第二刀。”唐言蹊啜了口茶,淡声道,“你二哥之所以比别人命好没被流放,已经是我的手下留情了。而你,也
一样。”
“如果不是因为他喜欢你,如果不是因为你原本不姓潘西,你连留在意大利的资格都没有。”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乔伊拍案而起。
“不用。”唐言蹊自知这些事是陆仰止和她爹妈做得太过激了,可是——
人家都是为了她好,她总不能反手一个巴掌打回去说“你们这样太过分了”吧?
“你知道我叫你来为的是什么。”她话锋一转,“修改河道的事,可能会麻烦到你外祖父布莱恩公爵,但是现在我不好开口,所以想麻烦你替我跑一趟。”
“乔伊,我知道你想救你母亲,父亲,还有潘西一家人。念在你心善的份上,我可以考虑把他们放回来。但是我受伤的事,的确惊动了我父母,他们不同意,就算我一个人说一百句话也没用。”“你若是替我做成了这件事……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