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钢……”简凡听得肖成钢语气怨言颇浓,放下筷子,掏着身上的地图铺到了俩人中间说道:“晋源区是全市最偏的一个区,治安力量最弱,几乎就相当于大原的城乡结合部了,你看啊,环城高公路、大运高公路,再加上向南的二级路、2o8国道还有乡村公路,在这里纵横交错,向南就是天龙山,周边是大片的耕地菜地,很容易隐身于此………现持枪的地方在万柏林,离这儿不到七公里,如果他要选择一个试枪地方的话,这里是绝佳的选择,没有比这儿更好的地方了,很有可能从这里试过枪之后返回市区的途中遭遇到了碰瓷的那伙混混,从这里回市区,万柏林是必经之路……”
“锅哥,你这不对吧?”成钢看着地图有点犯迷糊,置疑着:“他不能在市区找个打靶的地儿?射击场有好几个;公园里、那个烂尾楼上、要不就直接找个地下室……干嘛非要大老远跑城外去?再说跑城外,干嘛就非得到晋源区……”
一连几个问题,简凡努努嘴一一否决到:“射击场有监控档案,他不敢去;公园里、烂尾楼上还有可能的任何地方,我想他都不敢去,人口密集的地方藏一次容易,时间久了肯定会出意外……要找一个可供射击的地下室得多大,他要是有这个钱,还抢劫干嘛?再说持抢的是外地口音,他们不敢,肯定也不会找个人多的地方去试枪。市区我觉得几乎可以排除,如果他出现过,几千警力排查不可能什么都没有现吧?”
“那那……不管你怎么说啊,反正这没谱的事,我不干了,这都天快黑了,总得让人睡觉吧,你要去一个人去……”成钢说着,想撂挑子了。
简凡蹭地一声直收回了地图不理会地吃着,边骂上了:“你个小王八蛋,今天一路管你吃管你喝,连吃冰激淋都得我给你买,现在半路就想反悔了,你想好啊,万一我要是找出几个嫌疑人的踪迹来,你想想是个什么功劳?万一我蒙到这个嫌疑人的体貌特征来,你想想,这是个什么功劳?……就你这得性啊,文凭没文凭,能力没能力,不拿几个功劳顶着,你以后能在一队直着腰说话么?你把自个当根葱,你觉得有人拿你蘸酱呀?”
“这………”肖成钢被简凡一句话说得直抓后脑勺,狐疑地问:“锅哥,你肯定能找着?”
“咂,你这脑子有问题。肯定的事,能轮得着咱们干?第一嫌疑人司机,是6队在抓;医院里的线索最有价值,是胡丽君在抓;枪源线索各大队都在挖;交通监控信息吧,咱们就没有那硬件条件,轮到咱们头上的,就是没有人要的线索………可没有去干的事,未必不是好事;没有要的线索,未必不是一个有价值的线索。鸡窝里没准下的还就是凤凰蛋、大白菜还要上大台席呢。这侦破呀,我算看明白了,跟做美食一个道理,得有耐心,得火候到了;和看美女也一个道理,你得由远而近感觉她的气质,得找一个很有利的契机把她的衣衫一件一件剥净,然后,就呈现在你眼前了……咱们哥俩要立个功,多拉风?省得让陈十环骂咱们没出息。”
简凡边吃边说,风卷残云地吃完了饭,喝了最后一口汤,肖成钢听得早一脸笑意,早忘了刚才还要坚持撂挑子,又糊里糊涂跟着锅哥出了小饭店,上了小本田,两个人持着证件通了盘查,这里,就已经置身城外了。
对于外勤协查肖成钢熟悉的紧,这人属于头脑相对简单的主,你指那儿我就去那儿,而且是高兴了好好干,不高兴了就撂挑子。和简凡在一起,估计也是碍于面子的缘故。
从白天一直奔波到黑夜、从月上枝头又到了繁星满天,沿着铁路沿线的临时房屋挨个窜门走访了几个小时,又沿着国道向南行驶了十公里,一路上看着地形地貌,每至一处,简凡四下看看然后又摇摇头开始寻找下一处,晚九时,一无所获的简凡往回走。路过了先前来的刘家堡乡公路路口,这里距离大原市区有六公里,向西四公里不到就是有名的天龙山石窟,向东就是汾河的盆地了,如果是白天,身处的地方就能看得见天龙山的全貌,不过黑夜里却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凭着记忆,简凡知道这山前是风景区,山后绵延十几里是一片缓冲的林地。
突然觉得灵机一动,一拍脑门,回头就几分恍然大悟地征询成钢:“成钢,这后山像不像个射击场所呀?少有人来,别说拿汽枪,就是放炮都没人管你;山脚下几里地都是农田,正好可以解释有机肥来源;山上漫山遍野的山菊,正好可以解释花粉的来源;这和弃车现场的泥土化验吻合;而且这里离市区不远,有车的话,用不了一个小时就到,车扔到前面的风景区边上,没准谁以为是在游山玩水的,他们隐身在这里,或许正好可以解释为什么市区根本没有现持枪人形迹的原因,因为他们在市区根本没有露过面,唐大头现的那一次,或许只是他们偶然地出现过一次,还是几个月前………这里我上大学的时候来过,坡度缓,可以找到平地,山脚一片都是梯田,夏天里这里有一大片青纱帐,正是隐藏形迹的绝好地点。方圆几十公里,找不到比这里更合适的地方了。”
简凡越说兴趣越大,仿佛现了新大6一般的兴奋,从市区一路反向追到这里,终于觉得眼前大亮。
“锅哥,这地方,你得带个部队来搜吧?再说就找着了又能咋地?又不是抓着嫌疑人了,看把你激动的。”肖成钢不屑地说了句,早走得不耐烦了。要不是碍于吃人嘴软,早要回队睡觉了。
“走,买应急灯,上山。”简凡来劲了。
“啊!?这黑天半夜的,上山?”肖成钢吓了一跳。
“你看车,在车里睡觉等我总行吧?车是借人的,别丢了我可赔不起。”
“噢,这还差不多。”肖成钢一听,终于没有反驳了。
一个小时后,车停了天龙山脚下,简凡辨着方向,带着应急灯直晃着消失在山间林里。每隔十几分钟,肖成钢就打电话催催。又过了两个小时,肖成钢放倒车座呼呼大睡上了,连问都懒得问了……
案后三十六个小时,已经是次日的午夜时分,6坚定在重案队召集了各组带头的人总结侦破工作的得失,再向队员布置排查任务的时候,看到了秦高峰和一队几位协查的人,此时的胡丽君才省得自己外勤组还有强拉进来的简凡,再打电话询问的时候,得知简凡跑到了城外天龙山上寻找可能的试射场所,有点觉得可笑,又有点不忍责备,总觉得这个在她眼中还有点像大男孩的简凡,有点古灵精怪的可爱,有点傻得可爱,有时候看见他贼忒忒地看着自己,肯定没有安好心的样子,更有点可爱,不过大案在身,却是无暇再嘘寒问暖,安慰了几句早点归队休息的话便即忙着手头的线索了。
案子,还在僵着,搜索的面积在扩大………
四队和铁路警察无意中现了一条枪源的线索,正在连夜深挖嫌疑人……
一队和重案队员们抓紧时间轮流休息,等着线索出现以后实施外勤作业。
吴镝领导的ccic信息处的工作暂停了,一天一夜没有休息的年轻人叫苦不迭,开始埋怨外勤提供不到有价值的信息,甚至于对临时领导,这位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吴科长也是颇有微词。
胡丽君重新回到医院的时候,只有来帮忙的杨红杏还醒着,忙碌了一天的队友们,有的趴在桌上,有的靠着沙就睡着了,这个时候,那怕是一点点可能的蛛丝马迹都会立即让一干疲惫不堪的队友们重新振作起来,可惜的是,什么都没有………这时候,连她自己也觉得,有点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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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凡不累,大半夜愣是钻进山里了。
对于山路熟悉无比,对于散着松香和泥土气息的地方亲切无比,暴雨浇灌后的山间空气格外地清新,好像一下子要洗净肺里的污浊,雨后的小路有点泥泞,走到了半山腰就是一片开阔的林地,接到胡丽君电话的时候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歇着。
这一天已经找了不下几十处地方,都觉得不符合心里对嫌疑人的设定,而往山上走的时候,黑夜里却有越来越豁然开朗的感觉,挂了电话,应急灯一耀,远远的是一片绵延的山间平地,稀稀疏疏的幼林地不知道有多长,即便是闭上眼睛,简凡也能回忆得起前一天的案现场,背后开枪的人,需要多稳定的心理素质才能把子弹射入两个活生生的同类脑部,射完了还会从容地沿着原路返回而不逃路;前面包抄的俩人,在跑动中把两铅弹准确射出,从容地带走劫款,四个人的配合默契,这应该不是一天两天练就的,最起码在一队也找不出这么四个配合无间的人。什么也需要时间来磨合,枪法、配合、协作,都不是一天练就的,那么这里,是他们试射的场所吗?
每到一个地方,简凡都会自己问这样一个问题,每一次都会找很多理由来否决,不过这一次,很难找到否决的理由。这个时候,也许这四个人,正蜗居在市区那一个不起眼地方,冷眼看着一窝蜂乱撞的警察偷笑,而可能搜索到的地方,他们都掩藏好了一切形迹。不管是住所还是案现场、脱逃路线,都策划得精密之致,指模、脚印都被巧妙地处理了,没有给后来者留下有多少价值的线索。但唯一不会掩藏的就是他们曾经的试练场所,因为那个时候,他们还不是嫌疑人。
是这里吗?离案已经三十多个小时了,具体找了多少个地方简凡已经记不清了,而现在觉得那一个地方都没有这里合适,山腰里平地有十几米宽、稀疏的树间可以做为包抄模拟地,随便那一棵树都可以挂上靶子,即便是容纳上百人同时训练都没什么问题。在大原,或许还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但没有比这里更合适、更安全的地方,公园去过了,七八处,人多眼杂不可能;郊区庄稼地有可能,可过往的车辆不少,可能性也不大;市区里更不容易找到这么一块净地,如果他留下那怕一点线索,都逃不过遍地排查的片警和治安员,但事实是市区排查一无所获,如果作为枪手,简凡觉得自己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这里。
那么即便是这里,我又能找到什么?我又能证明什么?简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过觉得应该这样做,就像队长说的,做你认为没有错的事,就是对的。
如果是对的,那我就应该坚持下去……
这一坚持,漫漫的长夜过去了,肖成钢一觉醒来的时候,天色已亮,看看锅哥还没有回来,赶紧地打电话看是不是被狼叼走了,一打还好,还在山上,整整地找了一夜,不过遗憾的是一无所获。
等到了日头高起,依然没有见锅哥回来,有点饿的肖成钢再打电话,锅哥电话里不理不睬,像了疯、了痴、了狂一般,还在找,还在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