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冰凝没有一丝犹豫地递给了他。
然后她便看到对方眼中突然涌出的热泪,甚至顺着下巴滴到了那张纤薄脆弱的纸张上。那年轻男子似乎死死地在压制自己身体的颤动,不想让眼前的二人发现,但他带着颤音的呼吸出卖了他。
男子说话时已经在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冷静,但叶冰凝还是听出了一丝哽咽:“主人他走的时候……痛苦么?”
叶冰凝放在桌下的手狠狠地握紧,膝盖上的布料几乎被她的指尖刺破。她想开口把方与世去世时的情况如实告诉他,但是话到嘴边,却像喊了一块沉重的铁石一般,怎么都吐不出来。
夜亦谨悄悄用大掌覆在她手上,熟悉的温度让叶冰凝心中汹涌的情绪忽然就缓和了许多,她拼命忍住眼眶的酸涩,扯着嘴角笑道:“他走得很平静。”
怎么可能?颈部受伤,后背中间,忍着失血的眩晕走了那么远,最后浑身脱力、失血过多而亡,真的平静吗?
可叶冰凝说不出口。
男子将地契还给叶冰凝,抹了把脸,勉强笑笑:“不好意思,让二位见笑了。其实方先生算是我半个父亲,很久之前他就对我说过, 如果某天有人拿着醉樱楼的地契来找我,那他一定是亡故了。”
叶冰凝吃了一惊,当时方与世将地契赠予她时,并没有表现出半点想不开的迹象,而且后来他将温成翌劫走,夜亦谨刺伤他,玄一带人射伤他也是无法预计的事情,那为什么方与世会将地契早早地就给了她呢?
她有些无措地看向夜亦谨,似乎他可以给自己一个正确答案。但是夜亦谨也只是看了一眼她手中泛黄的纸张,上面还留着一滴这年轻男子的泪痕,他看着叶冰凝轻轻地摇摇头,却不说什么。
叶冰凝心情不禁有些消沉。但她还是勉强打起精神,心中措辞后将纸张和包纸的帕子一起推到年轻男子的面前:“当初方师叔把这醉樱楼给我,我不好推辞,但现在想来,或许它在你这里有更大的意义。我不缺钱,也不缺人,如果可以的话,我从这个院子里折一枝柳枝,当做交换这张地契的东西吧。”
但男子只摇摇头,将地契推回叶冰凝面前:“不,方先生将地契给了你,那你就是醉樱楼的主人了。”他起身后退一步,猛地单膝跪地,面朝叶冰凝抱拳行礼:“属下醉樱楼暗卫严十八,参见主人。”
叶冰凝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跪地认主,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便条件反射地起身要去扶他:“我、哎呀你快起来,我不能拿着醉樱楼,不是、我不能当你主人。”向来口齿伶俐的她此刻也被事情的走向整得语无伦次起来,而严十八还跪在地上怎么都不肯起来。
夜亦谨终于起身来拯救无法冷静的叶冰凝了,他站起来,强硬地将严十八从地上拉起来,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又冷淡又凶:“先起来,别跪着说话。”
严十八:“……是。”
叶冰凝终于冷静了些许,她坐回位置上,拿起那杯被晾了很久的茶,一口闷了,而后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看向严十八的表情很严肃:“严十八,我真的对醉樱楼没有兴趣,也没有时间和精力经常到青州来打理,所以把它交回给你们其实是最好的办法。”
严十八却执拗地道:“属下可以带着人把醉樱楼搬迁到京城去,上一任醉樱楼的遗愿,属下不能不从。”
叶冰凝见劝不动他,便想和他打一打感情牌:“可是青州才是你的故乡啊,难道你舍得抛下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地方,到一个不知道未来会如何的新地方重头开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