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卿舟从马车上下来,又咳了好几声,本来就没有几分血色的薄唇此时已经全无血色。
青药拿着大氅担忧上前:“公子,外头冷,大氅披上,您的身子受不得凉。”
言卿舟恍若未闻,依然一动不动。
“公子。”青药有些着急了。
公子的身子就是这三年愈加拖垮的,时常一个人在冰天雪地的夜里一站就是一整夜,霜雪满头。
不是处理公文,就是一个人静静待着,又不让任何人打扰。
三年前更是不顾一切,一意孤行去了许府,只为再见许小姐一面。
可不知为什么,只见了许小姐一面,公子转身独自爬上了南山寻人,不知寻谁,摔了多少次,双手染血。
那是他第一次见公子茫然失措,公子说他找不到,怎么找都找不到。
回丞相府后,公子又接受了数道家法,这副身子越加病弱,却依旧时常照顾着许玮伦及许愿他们。
老夫人这三年也不知道劝过多少次,依旧没有用,索性不再过问了。
情深如此,缘深如此。
一如十年前丞相意外去世后,丞相夫人也是当夜服了药就跟着去了。
丢下了年弱的公子。
生同衾死也不会丢下一个人。
言家世代尽是出痴情种。
一痴痴一生,死不回头。
青药只能看向不远处的小乞丐女子。
许声声眸子静静,从青药手上拿过大氅,径直走到他身后,垫着脚尖给他披上了。
“天冷,公子莫要让关心你的人担忧。”许声声轻声,随即进了驿站。
言卿舟如玉的手轻抚着雪白大氅,月牙白的锦袍如白雪,玉颜清透白皙异常,许久之后嗓音低哑到无人听见:“声儿......”
驿站里。
言卿舟靠在桌案前,暖阳让房间里蒙上一层暖暖的日光,可是似乎也照不化闭着眼睛的白衣公子,骨子里透出来的凉。
声儿爱说谎,说谎更是张口就来,可声儿说谎的时候不敢看人眼睛。
声儿不像大家闺秀,她下河摸螃蟹,爬树蹿墙,会讲很多故事。
声儿爱吃甜也爱吃辣,最爱吃栗子糕和大虾。
声儿调皮捣蛋,可那双眼睛很容易会分辨好人还是坏人。
声儿心好,也有自己的原则,聪明也一点都不娇弱,甚至骨子里是凉薄的。
......
三年前,她消失不见了。
那个人彻底发了疯,从南山抱着许大小姐下来的时候,眼眶猩红,血泪如珠。
若不是长乐王拦着,差点屠了许府满门,那样的骇人,像是失去了全世界,又像是黑暗里的人坠入深渊,再没有一丝光亮。
那人自此再未踏进许府,而后天下大乱。
等他赶来许府的时候,第一眼就知,不是她。
他也疯了。
她走了,谁也不要。
可如今。
慕容皇朝的那轮明月,回来了。
......
翌日,冰雪消融。
晨起金色的阳光打在白衣公子如诗如画的玉颜上,分外不似真人。
几人继续向盛京城而去,越来越近了。
马车内的小茶几上摆着一堆吃食。
许声声见茶凉了,重新在茶炉上热了热,这才端给他。
言卿舟蜷了蜷手心,如玉的手白皙清透,默默接过饮下。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她给他斟茶。
他放下茶杯,目光短暂的落在她的脸上,片刻,又拿上了一包东西,声音暗哑地道:“这里是一些银两和换洗衣物,盛京城地广物博,你一人,注意安全。”
许声声唇瓣紧紧抿起:“我会还给公子的。”
她欠他的,有些多。
须臾,言卿舟垂下头,忽然低低笑了起来:“姑娘既不知我名讳,又该如何还。”
许声声不知该说什么。
是啊,她该说认识他,还是不认识他的好。
如今这样的情况......